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陈植 上海报道 在5月美债违约风波一触即发之际，全球官方资本对美债纷纷“避而远之”。
7月19日凌晨，美国财政部公布最新的国际资本流动报告（TIC）显示，5月份，日本持有的美国国债规模为1.0968万亿美元，较4月环比减少304亿美元，单月减持规模创下去年10月以来最大值；中国（不含港澳台，下同）持有的美国国债规模则降至8467亿美元，较4月环比减少222亿美元，持仓规模逼近2010年5月以来的最低值。
此外，在前十大美债持有国（地区）里，仅有加拿大、卢森堡、瑞士与爱尔兰分别增持188亿美元、17亿美元、61亿美元与2亿美元美债，其他6个国家（地区）均选择减持美债。并且，这四个国家的增持美债规模，不如日本的当月减持额度。
一位华尔街对冲基金经理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说，这背后，是基于5月美债违约风波一触即发，众多国家央行纷纷大幅度减持超短期美债避险。毕竟，若美债真的违约，1年期以内的美国国债价格将遭遇大跌，导致众多国家的美债持仓风险敞口大增与投资亏损。
TIC数据还显示，这种避险操作还发生在众多海外私人资本身上。即5月全球私人资本从美国长短期证券与银行流动性存款领域共计撤离1682亿美元，因为他们担心美债违约将触发美国金融市场剧烈下跌。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美国两党最终达成美债上限调高协议，全球官方资本是否迅速重返美债市场，颇受金融市场关注。
一位美债经纪商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透露，目前尚未看到全球官方资本大规模回补美债头寸的迹象。究其原因，是美联储大幅加息导致美元融资成本高涨与美元流动性趋紧，迫使新兴市场国家为了满足国内企业外贸资金付款结算需要，不得不抛售美债筹资。
“尽管美联储与不少国家央行签订美元流动性互换协议，它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减少这些国家抛售美债筹措美元的压力，但此举未必能激发这些国家央行增持美债的意愿。”他指出。毕竟，随着美联储大幅加息导致美元筹资难度与成本加大，越来越多国家开始加快跨境贸易本币结算的步伐，令他们将更多外汇储备分散投向不同国家资产，以便满足其他非美货币的贸易结算需要。
这位美债经纪商直言，迫使全球官方资本尚未大规模增持美债的另一个原因，是越来越多国家担心西方国家将冻结一个国家外汇储备作为金融制裁的手段。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更愿加快外汇储备资产配置多元化的步伐作为重要避险措施。
多国央行减持美债趋势不减
在前述华尔街对冲基金经理看来，5月全球官方资本纷纷减持美债避险，也在市场预期之内。
“5月上中旬，我们也减持了相当规模的超短期美债，因为没人敢押注美债100%不会违约。”他告诉记者。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多方了解到，相比中国减持222亿美元美债，日本大幅减持304亿美元美债，更受金融市场关注。
究其原因，5月日元对美元汇率持续下跌，有助于日元利差交易资本借入日元兑换成美元购买美债“套利”。此举不但能带来可观的美债-日债利差收益，还能因美元兑日元持续升值而创造更高的汇兑收益。
但是，5月日本仍然大幅减持304亿美元美债，只能表明在5月美债违约风波一触即发之际，日本投资机构与官方资本将“风险规避”放在首位，宁可错失投资机会也要确保本金安全。
前述美债经纪商认为，5月中国继续减持美债，也在市场预期之内。因为中国减持美债受到多方面因素影响，一是中国可能在美债持仓到期结算后不再续投美债；二是5月10年期美债收益率与2年期美债收益率分别上涨22个基点与38个基点（相应美债价格下跌），拖累中国持有美债的规模相应回落；三是中国也可能在5月减持了部分超短期美债以规避美债违约风险。
值得注意的是，在全球官方资本纷纷减持美债同时，黄金也成为他们加仓避险资产的重要选择。
世界黄金协会发布最新的汇编数据显示，5月除了土耳其与乌兹别克斯坦央行因各自原因分别抛售63吨黄金与11吨黄金，其他八个国家累计增持约50吨黄金，其中波兰与中国分别增持19吨与16吨，其他黄金买家包括新加坡央行（4吨）、俄罗斯央行（3吨）、印度央行（2吨）、捷克央行（2吨）、伊拉克央行（2吨）和吉尔吉斯斯坦央行（2吨）。
此外，资产管理公司Invesco针对85只主权财富基金和57家央行的调研显示，黄金作为通胀对冲工具颇受不少受访央行青睐，相当部分央行预计将在未来三年继续购买更多黄金。还有不少国家央行对美国冻结俄罗斯外汇储备感到担忧，也提升他们对黄金的增持兴趣。
“即便美国两党最终达成调高美债规模上限协议，但全球官方资本削减美债持仓的趋势未必会改变。究其原因，一是越来越多国家开始担心西方国家将冻结一个国家外汇储备作为金融制裁武器，会令自身美债持仓变得不安全；二是随着国际形势骤变，他们需要进一步加快外汇储备资产多元化配置步伐，包括持续增持黄金储备，何况过去20年期间以美元计价的黄金年化回报率约在9%，不低于美债收益率。”这位华尔街对冲基金经理认为。
千亿美元私人资本离场凸显美债违约风波“破坏力”
值得注意的是，在5月美债违约风波一触即发之际，不只是全球官方资本，私人资本也纷纷减持美元资产避险。
TIC数据显示，5月全球私人资本从美国长短期证券与银行流动性存款领域共计撤离1682亿美元，4月这个数值却是净流入约484亿美元。
一位亚太地区家族办公室负责人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这背后，是尽管市场普遍声称“美债不会违约”，但没人敢于“言行一致”——如果美债真的违约，他们所持有的美股美债等美国资产很可能遭遇大幅下跌。在这种不确定性风险面前，提前离场或许是最稳妥的办法。
但这也令全球私人资本错失一些投资获利机会，比如5月纳斯达克指数无视美债违约而大涨5.8%。
前述亚太地区家族办公室负责人直言，多数海外富豪家族办公室都没有因此感到后悔，因为他们认为豪赌美债不违约是一场“风险收益极不对等”的游戏。具体而言，在今年以来美股大幅反弹的情况下，押注美债不违约未必能获得极高的收益，但如果押错方向（即美债真的违约），他们可能会遭遇巨大的投资亏损与净值波动下跌。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注意到，这也令抄底美国金融资产的海外私人资本变得相当谨慎。
TIC数据显示，5月海外私人投资者净买入美国中长期证券180亿美元，远低于4月的净买入594亿美元水准。若将海外投资组合通过股票互换购入的美股计算在内，5月海外私人资本净购买美国长期证券的额度仅有175亿美元，远低于4月的1278亿美元。
“这充分反映当时海外私人资本对配置美国金融资产显得格外小心。因为他们当时普遍认为，美国金融市场即便度过了美债违约风波，也可能因美国经济衰退风险大增而出现剧烈下跌。”这位亚太地区家族办公室负责人分析说。
（作者：陈植 编辑：张铭心,张星）
